1986年的冬季是寒冷的,直到現在,我都清晰地記著那個冷清漫長的冬季。在那個大雪封路的冬天,對我和我的同學來說,周末無疑是最最期盼的。因為在星期天,我們就可以 “捕鳥”了,而最先想出這個主意是我們的班主任連老師。我通常會和連老師、德智、小飛和東來在我家后面的空地上,支起筐子,遠遠躲在柴火垛里,看著那些鳥雀禁不住誘惑走到筐子地下吃食時,將繩子輕輕一拉,就ok 了。是的,連老師說的沒錯,不是鳥兒們不知道這是個陷阱,是沒有辦法。你想啊,大雪封山好多日子了,“吃飯”必須的,明知道這是個“死亡的誘惑”,但是還是要“自投羅網”。你注意那只嘴角發黑的麻雀了嗎?對,它是只老麻雀。它總是會第一個飛下來啄食,然后,“跟風”的同伴多了,它就會迅速退到筐外。對,這就是“火中取栗”。你們都要記住:生存,要靠智慧的……連老師說的這句具有無比深刻哲理的話,我至今都不敢忘記。
大雪一直一直地下,街道變成了“溜冰場”,挑水的父老鄉親時不時摔得人仰馬翻。山溝里的動物在夜里的嚎叫尤為高亢,它們也在以自己的方式,向上天控訴這糟糕的天氣。我和小伙伴們盡管手背和耳朵長滿了凍瘡,卻依舊熱情不減。
有一天下午,父親對連老師說,不要再捕鳥雀了,它們也是性命啊。好,不了,不了,也沒啥意思。連老師說,這鳥雀的肉啊,沒油水,柴,早吃膩了。話雖這樣說,連老師卻依舊我行我素。于是,父親就在空地上清理出一片地方,撒下一些秕谷喂鳥。因為鳥雀們有了“食物來源”,也就不再“以身犯險”了。終于連老師終止了這個索然無味的游戲。
父親設定“機關”成功捉住那只“雞豹”是在某天我下了“早自習”的時間段。我早就知道父親會捉住它,太不像話了!這家伙從我家的雞窩里叼走了3只雞了!我老遠就聽到那個家伙在父親用石塊壘成的,像個“小房子”的機關里,向人類發出的控訴。聲音激烈、凄厲,隱透著絕望的氣息。我當然會把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告訴親愛的連老師。是嗎?太好了!帶我去看看!快走!
叔叔啊,您說,這是只“雞豹”還是“黃鼠狼”啊?連老師紅撲撲的臉上洋溢著興奮的光芒。要是黃鼠狼就好了,您記得把它的尾巴留給我,您不懂的,對,就是尾巴,那上邊的毛制作毛筆最好不過了!您沒聽說過吧?啥叫“狼毫”?對,就是這黃鼠狼尾巴上的毛制成的毛筆。很多人認為是“豺狼”那個“狼”呢,沒文化真的很好笑的,叔,您說是不是……
父親吸著煙,臉上帶著淡定的微笑。時間過去了40多分鐘了大概。機關里那只不知是雞豹還是黃鼠狼的獵物的嗓子開始嘶啞,聲音也漸趨微弱。于是,父親走了過去,我和連老師及好幾個伙伴趕緊跟了過去。連老師眼珠不眨地盯著機關前面那個封住出口的木板。叔啊,您可當心,這家伙的牙齒很厲害,要不您拿個布袋把這個出口罩上,讓它鉆進袋子以后,用棍子打死它,要我說,活活餓死它也是個辦法……
父親依舊沒有說活,他用腳尖,輕輕地踢那塊木板。里面那只獵物顯然也知道“最后的時刻”快到了,它拼命嘶叫,把木板撞得砰砰直響。過了一陣子,可能是體力消耗得差不多了,它終于不再呼喊和掙扎,靜靜地等待著人民的審判。
就在這個時候,父親做了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舉動——他一伸手,把木板抽掉了!終于看到了生的曙光!獵物從機關內嗖的竄了出來!我、連老師和小伙伴驚呼一聲后退了好幾步。
雞豹!就是雞豹!學名叫猞猁!連老師頓足捶胸,叔叔啊,您這是干啥?猞猁,您懂嗎?它的皮子很珍貴的!您,您這是放虎歸山必有后患。讀過“東郭先生”的故事嗎?沒有吧,改天讓你兒子家榮給你講講。不說了,沒意思。連老師悻悻地走了。
當夜,連老師也在我后院靠近山坡的地方學著我父親設置了一個機關,可是一連幾天都沒有捕獲住那只雞豹。后來,他下了血本,買了一只公雞當“活誘餌”,也沒有成功。他對我說,都怪你父親,猞猁這東西有靈性的,它絕不會上“第二次當”了……
后來,我家的雞再也沒有被雞豹叼走過,而連老師卻很多次對我說:你父親是一個不簡單的人,他懂得如何“教化人心”,不,不是人心,是教化“眾生”也不對,是,是“心靈”的力量。你還小,不懂的,我也不懂,以后慢慢參悟吧……連老師后來再也沒有捕過鳥。大約是2000年,我見到了已經成為了“高級干部”的他。他還記得當年的事情。他說你父親要是有文化,那真是不得了,有機會去看望他老人家。
故事結束了嗎?不,這剛剛是個開始。如果想知道我父親下一步又做了哪些出乎我們意料的事情呢?請關注下一期《雞毛撣子的故事》